曹衍清为学生十年后负责

作者：邓小群   《人物》2010年10期

2002年4月，他放弃湖北黄冈市教委主任的官位，悄然南下深圳，在特区第一所学校——深圳l育才中学当起了普通中学校长。当时育才面临教学质量下滑的局面，能否创造育才的辉煌，大家对曹衍清充满了好奇。尽管他非常低调，但这件事仍然在国内教育界引起了轩然大波。

现在同那时候一样，曹衍清，这位专家型校长，仍然是媒体追逐的对象。所有的评价都离不开诚恳、低调、务实、专业、人格魅力这些词汇。

然而，他对自己的经历总是一带而过，他对自己的定位也很平淡：“一个教育行者。”

这个“教育行者”被深圳市政府授予深圳市教书育人模范称号，这是深圳教育界的最高荣誉。

“按10年后社会的标准培养学生”

与曹衍清交谈，从来听不到一句有关深圳实验学校中考、高考取得的成绩如何优异等话语。曹衍清跟记者津津乐道的，是有关健全学生人格的话题：小学生的行为规范应该怎样，初中生应该怎样度过青春期，高中生如何心理调节等。

这完全符合曹衍清一贯倡导的育人理念：“人格是最高学位。”

如果是一般的校长说这番话，难免会被认为有“酸葡萄”嫌疑。但作为黄冈中学的老校长，曹衍清说出来，效果完全不一样。

在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湖北黄冈中学一直保持着98％以上的高考升学率和75％左右的重点大学录取率，数百名学生被保送到北大、清华等著名大学，数理化学科竞赛成绩始终居湖北全省首位，被誉为中国教育的奇迹。

有“全国普通中学一面旗帜”之称的黄冈中学，在中国基础教育界有着响当当的名声，几乎可以和北大、清华相比。而提到黄冈中学的辉煌，不能不提到黄冈中学的原校长——曹衍清。

从黄冈的成绩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抓升学率对曹衍清可谓驾轻就熟。但恰恰是曹衍清，总是对社会上的这种现状深感忧虑：“社会和上级以‘分数’论学校，学校以‘分数’论教师，教师以‘分数’论学生，考试和分数实际上成为推动当前教育教学的真正动力。校长在这种现实面前，难免浮躁和急功近利。但这都是成年人的功利，而我们忘记了，教育不应该有功利心，如果不得已真的有功利心，那么功利心应该完全指向我们的学生!”

来到深圳育才中学当校长，他首先提出基础教育最重要的是打造“毛坯”而不是“精品”。就是说在基础教育阶段，学校要培养知识面宽、综合素质高，同时有一定方向、爱好和特长的人。说到底就是有健全人格的人。他说，基础教育的基础性，决定了基础教育是为人的健康、持续发展打基础，是为培养人才起奠基作用。

为配合这个“毛坯”教育理念，他取消了“三好学生”的评选，取而代之的，是“新三好”一我们培养的学生，在学校应该是一名好学生；将来在工作岗位上应该是一名好员工；走向社会以后应该是一名好公民。人格健全，学业进步，特长明显，和谐发展。未来教育的目的是：从根本上改善和发展人类自身。他说：

“如果学校培养出的优秀学生，在工作岗位上不能成为好员工，在社会上不能成为好公民，那将是学校教育的失败。”

围绕“新三好”，曹衍清在育才中学采取的举措是实实在在地推进课程改革，在中学学科课程以外开设了有100多门课的“课程超市”，包括青春读书课、桥牌技巧、花卉艺术、影视文学欣赏等，课程选择权交给学生，学生在高中三年必须选修课程超市提供的教学内容，完成一定的学分。同时聘请一大批有影响的名人、学者充当学生的人生导师。

短短几年，深圳育才的学生面貌焕然一新，各种竞赛、社团活动充满朝气，中考、高考成绩节节攀升，求学的家长踏破了学校门槛。事实证明，曹衍清的办学理念，得到了家长和社会的认可。

2007年，曹衍清被市政府请到深圳实验学校当掌门人。深圳实验学校是深圳基础教育的“三面红旗”之一，关注度极高。去了以后，他仍然没有单纯抓升学率，而是提出培养学生健全的人格，他的口号是“人格是最高的学位”。

培养学生健全人格的具体做法，就是使学生的喜怒哀乐等情绪及各种欲望、行为都朝向善良、同情、宽容、真诚、诚信、正义；学生要具备显示爱的能力，子女对父母、学生对老师要有回报爱的能力；要有生活能力；端正人生态度，不能成为目空一切，放大自己的优点、缩小自己缺点的人，不能成为经不起挫折、偏激的人等等。他仍然坚持：“我们培养的学生，在校是好学生，将来上班是好员工，走上社会是好公民。”

他坦言，全力推进的健全人格教育以及由此衍生的系统的健全人格教育思想，是因为看到了太多由于人格不健全而导致的个人发展停滞以至人生悲剧，从而认识到了“人格”在个人发展中的根本地位：人格是一个人一生发展的决定性力量，也是基础教育最应该关注的。

从育才到实验，曹衍清不改初衷，坚持培养全面发展、人格健全的学生，不急于让学生在中小学就出成果。这也就解释了他从不急于让学生展示所谓的各种“素质教育成果”。比如学校开运动会，他建议少一点体育尖子生成绩的展示，而是增加能让更多学生参与的项目，让更多的学生都能感受参与运动的快乐。

开始有些老师不理解，他告诉这些老师：“这的确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也许你这一任还见不着效果，但对学生的终生发展有利，对国家、民族的发展有利，所以，我们现在要甘于静下心来办教育，要为学生毕业后的发展负责。”

他告诉记者：“基础教育阶段的校长不应该看重学生在学校成什么名、成什么家，而是应该培养他们发展的能力，毕业后取得成绩就是自然发展的事情。如果现在只看学生的分数，那是赶时髦，实质是校长为自己谋利益。我们应该考虑的是lO年后社会的人才标准，为未来培养人才。”

“高中三年只做了高考一件事太可惜了”

“花大力气抓健全人格，会不会影响考试成绩?”记者问。

曹衍清笑了：“教学质量取决于两个因素，一是教师的‘教’，二是学生的‘学’。在学生智力正常的情况下，学习动力、学习能力、学习毅力成为学生学得咋样的重要因素。因此，具有健全人格的学生，就有积极健康的心态，乐观豁达，有承受挫折的能力，这样他们的学习动力和毅力不需要父母老师担心，健全人格与取得好的成绩不仅不矛盾，反而是成绩优异的‘润滑剂’。”

学生有了读书的动力，有了能吃苦的毅力，“学”的问题就解决了，接下来涉及的是“教”的环节。

深圳实验学校高中部主任高玉库告诉记者：“曹校长是中学数学特级老师，是从三尺讲台走上校长岗位的，他就是地地道道的教学专家。”

谈到教学，曹衍清最常说的一个词就是“有效教学”。他坚决反对题海战术，“这是教育者推卸责任的表现!有些教师将大量充斥市面的劣质参考资料、复习资料信手拈来，敷衍了事。以学生之重负换得个人之轻松，这是典型的失职行为。”

他认为，当老师在教学上肯于钻研，讲究方法，而不是简单地让学生死记硬背；当老师非常敬业、注重教学方法的时候，学生学得就会相对轻松一些。相反，教师投入的精力不足，学生就得加倍投入。所以，老师如何教很关键。他说：“学生要走阳光大道，老师应该先帮助他们跨过考试的门槛。”

为强化课堂效率，他会有针对性地参加老师们的业务活动。高中部教务处陈老师介绍说，曹校长刚到实验学校时，看到复习资料铺天盖地，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他要求老师自己编写符合实验学校学生特点的复习资料，有针对性地对学生进行训练，效率有了突破。高三备考，曹校长来的第一年就参加高三的集体备课，每堂课老师讲多少、留多少时间给学生练习、什么阶段做什么，曹校长都给出了操作性非常强的建议。陈老师说：“因为是行家，老师们都服气!”

老师替学生进行了知识精选，效率提高了，实验学校的学生能腾出大量时间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了。学校不补课，每天，包括高三毕业班在内的所有学生，都会在下午4点40开始自由活动。有的学生在操场上尽情驰骋，有的学生则走进电影、戏剧、环保、动漫、机器人等各种社团，张扬自己的个性……学生朝着学校“学业进步、特长明显”的要求在成长。

对于社会上热衷炒作高考、中考状元，曹校长极不赞成，他的观点是，“抓平均分是责任，抓高分是画龙点睛。”

他告诉老师：“一个学生没考上大学对学校升学率来说影响微小，对这个学生来说却是100％的损失，我们对每个学生都不应该放弃。”

这些理念让学校在原有办学成功的基础上，又有了长足的进步。记者在学校的网站上看到太多的奖项：在由香港中文大学、香港科技教育学会、亚洲机器人联盟主办的“2008全国互联网机器人大赛”中，深圳实验学校参赛队是60多支参赛队伍中获奖最多、最好的学校；初二(4)班学生黄嘉俊，以优异的成绩被中国中学生足球希望队(即中国中学生国家队)录取，是广东省唯一入选者；学校交响乐团走进维也纳金色大厅……

2008年和2009年，在几个著名的选美活动中，深圳实验学校连续出了三位“佳人”。身高仅162厘米、获得香港小姐竞赛季军的马赛，开始时优势并不明显。但是，内在的高素质成为她最终获胜的法宝。香港媒体盛赞她以“出色的口才”为她的美丽加分。

曹衍清告诉记者：“实验学校两年出了几个选美冠亚军，其实这几个学生外在不算特别漂亮，但她们的谈吐、举止、待人接物，恰恰是我们学校健全人格教育所要求的东西。实际上，选美是场综合素质的较量。”

马赛在深圳实验学校读高中时是学校戏剧社的团员，主演了多部话剧。戏剧社、科技活动中心、环保社……花花绿绿的社团宣传画，在每年新生入学时成为实验学校校园内一道流动的风景线。目前，仅高中部就有40多个学生社团，全校有近百个学生社团。

才子佳人辈出的实验学校，学业上更是毫不含糊，多年来深圳实验学校中考、高考成绩一直位居全市前茅。中考第一名、全省文理科高分学生，层出不穷。

面对傲人的成绩，曹衍清总是很淡定，还是那句话：“高考、中考成绩没有不行，但仅有‘两考’成绩肯定不够。如果高中三年只做了高考一件事，实在是太可惜了!”

“教育行者”不停前行与思考

以他的经历，曹衍清应该可以著作等身了。但与很多同行不同，曹衍清到目前为止只出版过一本书。他给他那本“珍贵”的书取名叫《一个教育行者的想象》。“教育行者”这个词应该说很贴切地传达了他在教育之路上存在的状态：总是在不断前行，总是在路上。

有人说，如果把曹衍清的教育轨迹放在我们这个时代教育发展的大背景上，会赫然发现，他的发展轨迹和我们这个时代的教育发展轨迹竟然是如此的高度吻合。在这样的一个参照之下，别人看起来折腾不已的他，却是一次次或自觉或不自觉地站在了时代的前沿。

从教育观念的变化来说，曹衍清在黄冈中学校长任上对升学率的重视，有当时社会背景和地域差异上的合理性。正如曹衍清在书中所写：

“现阶段乃至可以预见的今后相当长一段时期内，学子们往往必须通过升学、应试而谋取上学、就业的机会。因此，虽然理论上讲他们将来就业、谋生的道路有千万条，但不可否认，考上理想的大学也许是相对最为便捷、最为保险、最为现实的一条。如果我们看不到这一点或者视而不见，就不是唯物论者，也不能代表群众利益。”

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因其历史背景重视升学率是客观的，但到了新世纪如果还紧紧抓住升学率不放，无暇顾及其他，那就是严重违背社会和历史对教育的要求了。”

进入新世纪，中国进入了一个史无前例的高速发展阶段。曹衍清来到为中国鸣响改革开放第一炮的深圳蛇口，在深圳育才集团期间提出的“毛坯论”、“新三好”，正是因为他看到了新时代对教育的新要求：“学习型社会的到来和终身教育思想的提出，使我们认识到基础教育的育人目标不是‘精品’，而是‘毛坯’。也就是说，中小学阶段是为人的健康、持续发展打基础的阶段，这一阶段培养的不是‘尖子人才’，更不是‘精英人才’，而是要培养知识面宽、综合素质高，同时有一定方向、爱好和特长的人。”

现在，他在深圳实验学校所全力推进的健全人格教育，则是因为他认识到了：人格是一个人一生发展的决定性力量，也是基础教育最应该关注的。

他说：“当今世界信息量激增，科学技术和物质生产发展迅猛，社会政治、经济改革持续不断，所有这些变化一方面为人的身心发展提供了各种有利条件，另一方面对人的品质规格提出了更高要求。能否被社会成员所接受，能否承受起社会改革所带来的冲击，无不与健全的人格密切相关。因此，健全人格的培养已不单单只是个人的需要，更是时代发展的需要。从这个意义上说，培养青少年的健全人格，是关系到现在和未来的教育大计。”

正是对时代的高度敏感和对教育的高度责任心，让曹衍清总能在教育观念的转变上领先一步，从而时刻站在教育发展的前沿。

在曹衍清身上，我们看到了我们这个时代教育发展的脉络，也看到了一个时代的教育背影。

访谈

《人物》：10月31日是钱学森逝世一周年的日子，在这个日子即将到来之时，我们不禁又想起了著名的“钱学森之问”。您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

曹衍清：现在整个社会学风浮躁，我们的教育方式、评价方式不科学，评价没有核心的质量标准，归根到底都是浮躁引起的。

同时，钱老的“杰出人才”是对科学家而言的，而学术的核心是科学工作者发自内心的对科学的热爱。现在我们对学生从小培养的是对政治上的热爱，社会上还有对金钱的热爱，但是对学生科学热爱的教育还很缺乏，社会整体的爱科学氛围不够浓厚。如何让学生从小发自内心地热爱科学，政府和全社会还需要做大量的工作。

我们现行的高考制度，窄化了人才培养的口径，而人才培养的途径应该是很宽的。不少有创新意识、有创新能力的学生，在现有的高考评价标准中往往无法被发现，因为高考就是强调一个标准。高考让这些学生的自主意识无法展示出来，而进入成人期后，他们的锐气也就没有了，这个人才就被淹没了。

现在我们的高考改来改去，其实没有从体制上改。要改的话，必须扩大高校的招生自主权，让高校能够发现自己需要的学生。我们现在很多人怀疑，这样高校校长的自主权太大了，容易产生腐败。其实我们对高校校长要有信心，现在的高考虽然没有大家担心的诚信问题，但是事实上也没有培养出大家，这不也是问题?加强对自主招生的监督机制，高考改革还是可行的。

最近，我接触了一个孩子，是深圳一所不算出名学校的初中学生。由于家庭和老师非常注意培养他的综合素质，在某些方面有非常明显的创新能力，但他的文化课成绩不冒尖，明年面临中考，目前的体制他考上好高中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家长把他带到美国，很快被一所美国很有名气的中学录取了，可以预见，这个学生在美国会有很好的发展。这是两个国家人才标准的不同。

去年我在北京一个论坛上演讲时说过，“钱学森之间”不能只从学校的层面上去问。基础教育的本质特征是基础性，如果基础教育过度关注培养杰出人才的话，就可能忽视了中小学教育的基础性。基础性要树立成才不在眼前、关注长远的观念，否则中小学就只会去关注少数文化课拔尖的学生，而忽视了大多数，但人才往往不一定是浮在面上的人。

杰出人才的培养不能操之过急，要让学生打好基础。如果钱学森没有北师大附中的基础，不能成为大家；后来他不去美国，也成不了大家。从钱老的回忆录中我们可以看到，当年的北师大附中很重视基础教育。好的基础教育，加上好的高校的创新培养，钱老才最终成为大师。

基础教育的根本是为人的一生发展打好基础，培养其从小爱科学、爱创新的意识，将来才可能有很好的发展，基础教育不应该急功近利。

另外，我认为中国近年来可能还出不了大家，原因是我们已经丧失了“慢”的能力。如果失去了耐心，这个社会是很难成就科学家的。

现在，整个社会都在赶时间：传递信件要用特快专递，冲洗照片喜欢立等可取，坐火车要搭乘高铁，这些做法透露的是一夜暴富的心态。我们现在开始羡慕西方的悠闲生活，因为我们都是赶时间赶得一天到晚上气不接下气。如果做科研赶时间，可能就在赶时间的过程中，科学家与真理擦肩而过。

我有不少学生在做科研，在中科院工作的也有。有的学生向我诉苦，自己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每年大约1／3的时间在申请项目，1／3搞关系打杂，只有1／3的时间搞研究，无奈之下很多科研过程让研究生代劳了。这些做法是不科学的，是很难出真正的成果的。

科学不是急得出来的，要尊重科学的规律。改革开放之初我们崇尚时间就是金钱，那是因为当时国家就是要快出成果、快出人才，要快速发展。现在时代不同了，我们要培养人才，要出科研成果，还是要慢下来，要用无比的耐心，等候真理慢慢现身。

《人物》：您心目中的“人才”是什么样的?

曹衍清：我认为“人才”很难有标准。在我看来，一个人在某一个方面的能力比别人都突出，应该就称得上人才。但是拔尖的人才毕竟是少数，拔尖人才要具有创新意识，能在别人没做到的时候便做到。当然，这除了本人的能力之外，还有很多外在条件的限制。

因而，我们的人才观应该是培养大多数的基础人才。如果我们国家拥有了数量众多的具备人格魅力、工作能力、学识魅力的人，有众多能把自己的工作做好的人，就有了可观的人才基数，就容易出人才。比如，我们国家打乒乓球的人多，出世界冠军就轻而易举；踢足球的人少，而且球风不健康，所以中国足球就难以冲向世界。所以我认为，具有创新意识并热爱科学的人的基数多了，人才自然就多了。

《人物》：立足于中学阶段教育，您认为我们国家要想培养出真正的人才，应该从哪些方面着手?

曹衍清：还是我一贯的观点——改革高考，增加高校招生自主权。高校招生改革，现在应该说具备相应的条件了。

如果我们的大学看重创新型人才，每个大学有了不同的人才培养、学科建设的侧重点，我们国家的人才培养之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难了。今年高考，陕西“国学才子”没能入读复旦大学，就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就是人才培养的模式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在体制内招生，像“国学才子”这样的学生是没有机会入读好的大学的，这对人才培养显然不利。

我时常向一些新建高校的校长建言，除了人、财、物权，更要争取在现有体制外运行的权力。如果仍然在老的体制内办大学，不要说办创新型高校是一句空话，就是想招好的学生几乎都不可能，因为根据现有体制，刚刚创建的高校只能在三本线招生!

现在我们总担心高校校长不诚信，我知道，自主招生不诚信的事情会出现，但这要在改革运行中去完善监督机制，建立可操作的诚信机制。如果以30年以前的标准考量现在已经做成的许多事情，我们突破的东西太多太多了。这些已经突破的，30年前不都是资本主义的做法吗?如果当时没有改革的勇气，我们就不可能拥有现在的一切。

现在深圳要创建国家教育改革综合示范市，我就坚持提出要把深圳高考计划单列放进创建示范市的内容。深圳现在的高考重点率、本科率、录取率，连续在广东名列前茅，可以说已经超越了为高考而高考的阶段。深圳有条件率先进行高考制度的改革，有条件突破目前的应试教育模式，应该在人才培养中探索一条新路。我们国家只有高考方式改革了，才有可能让大批有个性、有创新能力的人才脱颖而出，“钱学森之问”才有破解的可能。

我曾经访问过英国的伊顿公学，我们不敢说人家的理念我们都有，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彼此有很多相似的理念，我们有很多东西是相近的。但是最大的问题是，很多理念人家可以做，我不能。人家办学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办，而我们，有一面高考的镜子放在那里，我们要时时对照，不然对不起学生。所以，我们只能羡慕别人，自己只能边探索边等待。

《人物》：要想培养出杰出人才，就目前我国中学教育的现状而言，最急需改变的有哪些方面?

曹衍清：还是那句话：基础教育要树立成才不在眼前的观念，要关注长远，不能急功近利。

《人物》2010年10期P19—P23